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掏土鳖
■王宜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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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，住在茅草屋里，土墙土地面，地面墙根有很多小窟窿，每到夏秋季节的晚上，床肚底，土灶下，地窖里，就会有很多土鳖到处乱爬觅食。那时，土鳖是名贵中草药，我们便开始捉土鳖，装到瓶子里，用开水烫死，在大太阳下晒干，拿到市场上去买，或者跟货郎换东西。
我家土灶下堆着许多柴禾，柴草灰土最容易蹲土鳖，土灶周围及墙角处，到处龇牙咧嘴，缝隙很多，是土鳖滋生地。那土鳖虫身体扁平，椭圆形，背部稍隆起，通常呈赤褐色，稍有光泽，头上长着一对触须，触须灵活自由地晃来晃去，仿佛和同伴打招呼，肚子下面是白色的，有六条腿，腿上有很多小刺，它们跑起来可快了。
我为了捉到更多土鳖，晚上睡觉前，抓一把麦麸撒在灶台下缝隙处，半夜起来，点着煤油灯，扒开柴草，顺着那灰堆有麦麸的地方寻找，那灰土在拱动，很多土鳖正在兴奋地觅食，刨开浮土，用手指一个个地捉到瓶里。速度要快，土鳖见光马上逃跑，钻向阴暗的洞里。有时找到一处，从那鼓动着的灰堆里，能捉到两大捧。
忽然，一个赤褐色大土鳖舞动着爪子，拼命地往洞里钻，我手持木棍，轻轻往洞口一挑，那肥厚椭圆形的土鳖便四脚朝天。不一会，瓶子里便“哧哧”直响，那些装进瓶子里的土鳖在里面拼命挣扎，光滑的瓶壁怎么也爬不上来。我从灶下抓一把灰土盖上，它们不再焦躁不安了，乖乖地拱进灰土里，安稳下来。
我家山芋窖里，冬天贮藏山芋，为了使山芋不烂，倒了很多瘪稻盖在上面保暖。夏天山芋吃完了，地窖里瘪稻里面是土鳖繁殖的好地方。一天晚上，我点着煤油灯，下到地窖里，掀开秕稻，土鳖到处乱窜，有的大如铜钱，有的小如指甲，不一会儿就捉了一二斤，满载而归。
叔叔的老牛房里，拐角灰土多，牛儿吃过的草屑散得到处都是，还有干牛粪，土鳖有吃的又有藏身之处，夜里有很多土鳖爬在里面，是逮土鳖的理想场地。带着灯，不顾牛儿粗壮的吐气声，一会儿便捉到半瓶肥嘟嘟的土鳖虫，为这意外的收获高兴得夜不能寐。
掏出来的土鳖，遇到不好的天气，不能马上烫死晾晒，否则会生虫蛀蚀或者发臭腐烂。要装到瓶子里，倒些灰土或者糠麸之类喂养，等待连续几天大晴天，再烫死用竹筛晾晒，晒到用手一捻就碎为止，可以拿到市场上去买了。
那时农村日杂门市部或者中药店收购，每斤大约四五元，是个很可观的价格。那时农村一个劳动日才挣两三角钱，我有时一晚上就能掏半斤活土鳖，趁大人不在家，偷一点到货郎挑换糖豆吃。
土鳖虫，现代名称叫土王巴，土鳖虫，地鳖虫，古代名称叫伊威或者蟅虫，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，土鳖虫药在中国有悠久使用历史，土鳖虫最早记载于东汉时期第一部本草学专著《神农本草经》，书中写道：“蛰虫，味咸寒。主心腹寒热、血积症瘕，破坚、下血闭，一名地鳖。”《长沙药解》载：“蟅虫善化瘀血，最补损伤，《金匮》鳖甲煎丸用之治病疟日久，结为癥瘕；大*蟅虫丸用之治虚劳腹满，内有干血；下瘀血汤用之治产后腹痛，内有瘀血。”综上所述，土鳖虫是常用的活血疗伤类中药，味咸，性寒，有小*，归肝经，具有破血逐瘀、续筋接骨的功效，用于跌打损伤、筋伤骨折、血瘀经闭、产后瘀阻腹痛的治疗。
古诗中有不少描写土鳖虫的诗句，区区小虫，早就登上古代文化的大雅之堂。诗句中的“伊威”，即为土鳖虫，入药又名蟅虫。《诗经·豳风·东山》记载：“伊威在室，蟏蛸在户。町畽鹿场，熠耀宵行。”唐韩愈孟郊《城南联句》：“暮堂蝙蝠沸，破灶伊威盈。”宋代王安石《忆昨诗示诸外弟》写道：“吟哦图书谢庆吊，坐室寂寞生伊威。”明高启《送林谟秀才东归谒松江守》诗：“长年旅舍破氊冷，坐厌蟋蟀愁伊威。”清*遵宪《小女》诗：“欲展地球图指看，夜灯风幔落伊威。”可见它的美名很早就载入史册。
如今，农村土坯房子早已没有了，家家户户水泥地平，还贴上地板砖，土鳖没了藏身之地，再也掏不到土鳖了。只有家庭饲养场专门养殖土鳖虫，提供给中药市场。
那夜间点着煤油灯，神气十足地掏土鳖的乐趣只能留在记忆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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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王宜茂
皖西作家学会会员，喜爱文字，曾在多家微刊发表散文，愿用文字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，在文字中消遣余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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