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白癜风哪家比较好 https://yyk.39.net/bj/zhuanke/89ac7.html▲菲利普亲王葬礼前夕,女王发了一张她最喜欢的两人合照。(图源网络)
▲主播/夏忆,配乐/ゴンチチ《》、程璧《晴日共剪窗》
文|祝羽捷
编辑、设计|西脑包花
我的奶奶是今年初在冬天去世的,99岁,没有重疾,自然死亡,和菲利普亲王一样,同一年出生,活到了相同的岁数,我们也都以为她肯定会迎来自己的百岁生日,也和菲利普一样是早上在睡梦中溘然长逝的。
虽然这样一走了之,少了给生者交代几句的机会,可对于逝者来说,也许是最圆满的方式——不用躺在ICU里插着各种管子受罪,不用走形式似地被电击抢救,也不用制止那些那些哭哭啼啼、难过的人前来看最后一眼——我总觉得那种对将死之人的参观是很残忍的。
▲韩国电影《季春奶奶》剧照。
死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是意外,不是一瞬间完成的事,死亡是一个过程,这个过程最好轻松、自然、不给人添麻烦。
她最向往的死应该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,落叶归根,死在自己的家里,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,就像一切如常,只是做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梦。
她过去常常羡慕那些睡个午觉,或者吃了顿饱饭,头一歪就走了的老人,这也是我能判断出她想要的结局——用她的话来说“没怎么受罪”。
可唯一有一个愿望,没有人能帮她实现——她生前反复强调,绝对不要火化她。火葬在她眼里是死后的受罪,人活着的时候已经受够罪了,为什么死了还要在炼炉里折磨一番。可*策如*令,没有人敢违背。但为了让她安心,爸爸叔叔每次都只能点头答应,可是每个人心知肚明,不语。想到这里,只能说,奶奶对不起了。不语,是因为奶奶尽管年纪很大了,可是耳不聋,眼不花。有次爸爸叔叔说点秘密,也被她听到了。
我对奶奶的记忆很少,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寥寥无几。她生育了一个大家庭,子子孙孙,开枝散叶,散得太开,有点难以聚拢了。既然她有许多可以相处的子孙,我不是男孩,又离家千万里,怎么看都像祝家的局外人,自然少了一些紧密连接的感觉。比起姥姥姥爷,我对奶奶的故事知道的太少了,也幻想听到一些类似“孟母三迁”、“三娘教子”之类的故事,可惜奶奶和爸爸都不讲,也不讲爷爷的故事。
▲韩国电影《季春奶奶》剧照。
在我的记忆里,奶奶就没有年轻过,从我开始记事,她就是一副老人的面孔,白发齐耳,一双长着老茧的手(我不喜欢她摸我),满脸褶皱,皮肤像磨砂纸,门牙很大,并不齐整。团聚的时刻总在饭桌上,食物丰富,她却不喜欢吃太杂。
倒不是挑食,她只挑一两盘喜欢的猛下功夫,食欲旺盛,可以端起一大碗挂面,也可以吃掉一个大馒头,看食欲不像老太太,倒很像一个青年小伙在吃饭。吃完她基本就不会加餐了,也从未见她吃零食,三餐规律,作息时间固定,睡觉前会做眼保健操。
她有道很喜欢的菜,香椿芽炒鸡蛋。
春天的时候,这个小老太太生龙活虎,要握着杆子去打香椿,特别有劲头。杆子一头是铁钩,只要一使巧劲儿,香椿就被折断了,要是够不着,她就搬梯子、扛椅子,很有誓不罢休的决心。
新鲜的香椿味道很大,炒出来也不美观,我小时候不喜欢,觉得有股邪味,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喜欢吃。蔬菜瓜果味道特别重的,比如茴香,比如胡萝卜,比如臭豆腐,我那个时候都不接受。奶奶吃得特别香,我确信更加和她有隔阂了,觉得我们有着不能逾越的鸿沟。
我有很多知识或者生活的常识都来自小说,我有回读到贾平凹说,香椿炒蛋,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吃食。我心想,土鳖,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呢,汉堡包都比这玩意味道正常。
可是口味这个东西也很不牢靠。成年之后,我竟然觉得这玩意儿特别好吃,难道口味的基因要等到人长大才会显现?
转折点在有一年春天,我和朋友去爬野长城,出来之后,两腿发软,饥肠辘辘,路边什么也没有,最后看到一些院子门口贴着招牌是农家菜。我们在小马扎上一坐,菜单上首推的都是香椿,什么香椿炒腊肉,香椿拌豆腐,都是春天刚刚打下来的,鸡蛋是走地鸡下的。朋友说要尝鲜,就点了一道。
我吃第一口就被惊艳到了,灵*出窍,竟然就着吃了一整张大饼,又喝了一肚子的绿茶。虽然好吃,但边吃边生气——没想到这么好的食物,过去都被奶奶一个人享受了,她从来也不向我推销一下。生气到这里,竟然觉得奶奶是个自私的人。后来我觉得自己错了,这不是自私,是她很少干预别人的生活,也很少为别人的事情烦恼,有时她也会像其他老人那样询问你的学习或工作的情况,但感觉只是一个礼貌的流程,她不会真的跳脚或者劝你。心很大,我觉得这也是她长寿的秘诀。尽管奶奶是从旧时代走出来的人,这样的血脉关系还挺现代的。
后来回家我就闹着要吃,大人们还挺高兴的,就好像终于验证了一家人的血脉相连。(最近看到一个新闻,有个中年男人跟家里人的口味不一致,喜欢吃辣吃螺狮粉,产生怀疑,一做DNA鉴定发现自己竟然是拐卖来的。)
奶奶很珍惜自己家种的香椿,长到别人屋顶上,她也要讨回来。我后来才知道外面很多树其实是臭椿,虽然它们长得像,但是味道千差万别。为了能让我吃上鲜嫩的香椿,家里早早摘好,用各种保鲜手法放到冰箱里。
香椿被小心翼翼取出来,就像取的是灵芝。看到奶奶捣鼓香椿这种老谋深算的样子,我突然觉得她脸上的沟壑不难看了,有了仙风道骨的气息。
今年的春天终于在这些天暖和起来了,奶奶已去世两个月。我家院子里的香椿已长成,虽未提醒,就被我妈自觉摘好,给我油炸了几次香椿天妇罗,又炒过几次鸡蛋,吃的时候,一股香气含在口里,久久未能散去。
味觉带来联觉。有些奇妙,原来每一种食物都会让你想到一个人。用食物承载对人的记忆,胃里是温暖的。
我想起过去读《局外人》,默尔索去世的母亲下葬,他没有哭,也没有要求打开棺材看最后一眼,觉得那样没有意义。他因这些行为被外界看成一个冷漠的人、反社会的人,甚至后来被法官认定为杀人犯。
我爸以前就受不了葬礼上嚎啕大哭的行为,每次都要悄悄跟我说,“死后哭得再厉害,不如生前端一杯水。”现实世界也是如此,我们对死亡,对婚丧嫁娶都有着顽固的约定习俗,一定要这么做,一定要有这样的情感,不然就会被看成异类。
可我希望,把生命中悲伤的、痛苦的也可以用一种温暖安然的方式来接受,不需要表演悲痛欲绝,只需要以自己的方式去感受、去怀念。
就像,春天的一盘香椿炒蛋,是我家的亲情,吃一口,很多往事就回来了。
▲对离别之人的怀念是记忆里永恒的温暖,图源电影《入殓师》剧照。
本文作者:祝羽捷。
本文配图除标注外由张大静提供,版权属于原作者。
虚度视频号
Vol.7
点亮视频右下角的??
分享你的艺术趣味
好好虚度时光
祝羽捷和了不起的女性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