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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子可能不是人寒江楼VS冬暖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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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竹子精冬暖


  七月的小湾村,山清水绿,草木旺盛。


  正午的阳光最是毒辣,哪怕最勤快的人家,这个时候,也都得老实的回家避避日头,以免中暑。


  因着小湾村的村民,只吃朝食和哺食,所以哪怕中午归家,也不会开火。


  不过家里人一多,事情也多,大人的说话声,小孩子的吵闹声,尖叫声,各种声音连成一片,让整个村子都充满了生气。


  这会儿,全村声音最大的,莫过于村东头第二家的冬二壮家里。


  不少人家听着动静,还悄悄的往这边靠近,想要听听热闹。


  左右中午没什么事儿,哪怕是顶着大太阳,但是村民们日常也没什么娱乐,能听一耳朵热闹也是让人愉悦的事情。


  “不是我说啊,老三家的,你可得好好管管暖丫这性子,好好的活不干,跑去跟人家蛮丫打架。你说打就打吧,还没打赢,丢人不说,还把全家折腾个够呛,有收拾她这时间,咱家这些人,又能多浇二亩地了。”冬二壮家里,一个中年妇人站在堂屋那里,掐着腰,扬着脖子,语调拉得长长的,像是唱戏似的开口。


  妇人身量勉强到七尺,微胖,长相一般,皮肤黑黄,梳着村里妇人最常见的发髻,说话的时候,眼睛瞪得圆圆的,配着她吊起来的竖眉,眼角的褶皱,看着凶巴巴的。


  妇人口中老三家的,这会儿抱着八岁的小儿子,坐在北门口纳凉。


  听了她的话,老三家的嘴巴动了动,却连声音都没发出来。


  见她如此,妇人又拿眼睛瞄了一眼坐在前门口的老太太一眼,见她没反应,又尖着嗓子说道:“虽说蛮丫是个刺头,但是这一个巴掌拍不响,暖丫如果不惹事儿,那蛮丫总不能直接上来硬揍人吧?要我说啊,咱不如就应了廖家嫂子,把暖丫嫁到隔壁去,让廖公子好好教导,说不定还能把性子扭过来。”


  站在妇人旁边的小姑娘冬杏,也学着她阿娘那样,掐着腰,扬着脖子,像只斗鸡似的,拍手道:“一个巴掌拍不响,拍不响!”


  妇人一听自家姑娘这样说,眉眼舒展笑了笑道:“还是我家杏丫懂事儿,不像是暖丫,总给家里找麻烦。”


  妇人话音刚落,便感觉到身侧一阵疾风袭来,她甚至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儿,便听到一声脆响。


  啪!


  这一声响,把猫在全家各处纳凉的人都惊着了,有些原本已经躲到后院,不想听妇人们吵架的,这会儿也急匆匆的往屋里冲。


  这一声脆响之后,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。


  啪!


  冬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眼前一花,左脸就疼得跟针扎似的,她刚定住神,看到打她的是头上还包着破布的冬暖,来不及反应,迎面又来了一巴掌。


  左右脸先后挨了巴掌,冬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,到底是哪边更疼一些!


  冬杏“哇”的一声哭出声来了,哪怕她已经十二岁了,但是冬暖这下手太狠了,冬杏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麻了。


  全家冲回来看到的结果就是,头上包着块破布,脸上还有没洗干净血迹的冬暖,轻轻的甩了甩她打人的手,笑眯眯的说道:“二伯娘,一个巴掌也能拍响的,你听,刚才我拍的多响啊。”


  一句话,震撼全家!


  二伯娘甚至都没反应过来,嘴巴张得大大的,露出了里面并不怎么白净的牙齿。


  说话的小姑娘冬暖,今年跟冬杏同岁,也是十二。


  只不过冬杏身量高挑一些,冬暖身形娇小,瞧着像是八、九岁的孩子一般。


  不过小姑娘长的不错,柳眉杏眼,唇薄鼻挺,只是因为常年劳作,皮肤晒得黑黄,倒是冲淡了她面上的艳色。


  冬暖的话音落下,全家依旧没有反应,她好心的冲着哇哇哭叫的冬杏说道:“冬杏啊,你瞧,这一个巴掌拍的可响可响了。”


  一句话说完,不等冬杏反应,冬暖又笑眯眯的问道:“这声音,不但响,还像啊,像不像你打人家蛮丫的那一巴掌?”


  这句话,又震惊了全家!


  夏日里太阳毒,庄稼地里需要勤快着浇水,不然容易打蔫,上午的时候,全家正浇着地呢,就听到有人过来喊他们,说冬暖跟冬蛮打起来了,据说头都打破了。


 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,冬暖已经被打晕倒在地上,头破血流的,看着凄惨极了,冬蛮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

  村里的孩子们打架,平时大人是不管的,但是今日打的太过了,头都打破了,这就没办法善了。


  只不过,冬蛮娘那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妇人,别看二伯娘在家里,又是掐腰,又是扬脖的,放到外面,也是怂蛋一个。


  这些人不敢跟冬蛮娘横,但是敢跟自己窝里横啊!


  二伯娘首当其冲,仗着二嫂的身份,平时就经常欺负三房,这回抓到机会,更不可能放过。


  大中午的,全家没别的声音,就听着她在那里唱戏一般的责骂声。


  见全家的人神情不是惊诧,就是茫然,冬暖依旧眯着眼睛笑,心里却在骂骂咧咧。


  她一个竹子精,好不容易修炼飞升,结果碰上数万年一回的神魔大战!


  原本以为,陨落之后,转世依旧是棵竹子精。


  结果,她变成了人,而且还是从前看过的话本里,一个没活到二十的小可怜!


  冬暖:。


  不能修炼的委屈,还有原主小姑娘的死因,再加上二伯娘还在那里颠倒黑白,冬暖怒极而起,直接就动手了!


  冬暖接连两巴掌,把全家都打懵了!


  好半天之后,还是二伯娘先反应过来,整个人跳起来就往冬暖身上扑:“你个贱丫头,自己惹了事儿,居然还敢说我们家杏丫,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蹄子!”


  二伯娘发起了疯胡来,冬暖灵活的躲避着,同时声音委屈的开口:“明明是二伯娘说,一个巴掌拍不响,我就是想向二伯娘证明一下能拍响的,怎么就变成我惹事了?”


  明明冬暖的声音听着不大,但是却能盖过二伯娘的尖叫声,让全家人包括过来听热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。


  “而且怎么叫我惹事儿啊?明明是冬杏看中了人家冬蛮摘的野花,想要又不敢,跟着人家身后悄悄摸了一朵,被冬蛮发现了还死不悔改,先给了人家一巴掌,发现冬蛮发了狠,她怕挨揍,才把我推出去。我替冬杏挡了灾,二伯娘不补偿我就算了,还骂我,阿奶,我委屈啊!”冬暖一边灵活闪避,一边扬声冲着门口的老太太喊道。

第2章按在地上捶


  老太太一直沉着脸坐在门口没出声,但是冬暖知道,她会出声的。


  因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,老太太还要脸面,不想被人看了家里的笑话,肯定会出手。


  果然,二伯娘失手几次之后,顺手抄起了一边的烧火棍,还欲上前之时,老太太冷喝一声:“够了,老二家的。”


  老太太一开口,二伯娘像是被惊着的鹌鹑,已经挥起来的烧火棍,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回去,只是想想又不甘心,收棍的同时,还不忘记狠狠的瞪了冬暖一眼。


  冬暖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,把二伯娘气得肝疼,偏偏冬暖做完鬼脸还不够,很快又开口了:“二伯娘觉得廖公子好,那就让冬杏嫁过去啊,像是二伯娘说的,廖公子可是读书人,以后会有大出息的,谁跟了他,可都是享福的命,这大好的福气,我命薄,要不起,就给冬杏好了。”


  冬暖嘴上是这么说的,心里止不住的呸呸呸好几声。


  这么大的福气,二伯娘一向精明,怎么可能不要?


  还不是因为她看得清楚,那廖母熬了这么多年,眼看着要不行了,估计活不过这个冬天,剩下廖公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肩不能扛,手不能提,以后家里家外的活计,还不得压在新媳妇的身上。


  她们为什么看中了原主小姑娘?


  还不是因为原主小姑娘是个傻大妞,天天勤勤恳恳,像头老黄牛一样,别看年纪小,但是特别能干,顶半个壮劳动力了!


  在话本里,原主最后还是嫁了过去。


  因为冬家有自己图谋的东西,廖家也有自己的算计。


  廖家看中了原主小姑娘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的能干本质,把她娶过门,就可以让她继续劳作,供着廖公子读书。


  而冬家则是看中了廖母的许诺,会让廖公子教冬家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读书认字,这算是两家互利互惠,只是苦了原主这个小可怜。


  最后为了供廖公子读书,未到二十就活生生累死了。


  而廖公子,踩着老母亲和原配发妻的骨与血,一路青云,成为了权贵高官,衣锦还乡之时,身边娇妻美妾,好不快活,谁还记得当初供养着他的那个小可怜?


  这个话本还是冬暖未飞升之前,因为同名同姓的缘故,所以多看了看。


  “你个贱蹄子,你……”二伯娘一听冬暖这样说,顿时血气上头,手里的烧火棍已经控制不住了。


  冬暖可不是坐等挨打的性子,几步快走,直接从堂屋冲到了院子里。


  刚到院子里,就看到篱笆院外来人了。


  也是巧了,来的正是冬蛮母女!


  一看她们来了,冬暖眼睛亮了亮。


  冬蛮母女可不好惹,冬蛮的父亲是村里的猎户,那可是高壮如塔一般的凶汉子。


  上午打架,冬蛮虽然赢了,但是也是受了伤的,冬蛮一家在村子里一向不吃亏,这会儿过来,那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。


  “冬蛮啊,冬杏在屋里哭呢,你要下手可得趁早啊,省得一会儿她跑了,抓不到人。”冬暖跑到院中之后,扬声提醒了一下冬蛮母女。


  为此,老太太沉下苍老如树皮的脸,狠狠的瞪了她一眼,冬暖假装没看到。


  冬杏精明着呢,看情况不对跑了,这件事情最后只会变成大人之间的撕扯。


  冬杏害原主小姑娘替她背锅打架,最后还要被她们娘俩算计,凭什么?


  该是谁的锅,背好了,谁背都行,反正冬暖不背!


  冬蛮这丫头,人如其名,人长得十分高壮,明明比冬暖还小一岁,但是长得比冬杏还高,看着像是十四、五岁似的。


  一听冬暖这样说,再一看冬暖那手下败将的可怜样,冬蛮懒得多理她,几个箭步冲进了冬家,越过几个长辈,精准的将冬杏从屋里拎到院里,按到地上就是一通捶!


  冬杏原本因为脸疼哭叫着要让阿娘替她找回场子呢,她是不信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冬暖敢打她,她要报复,她要打死冬暖!


  只是,雄心壮志刚刚升腾而起,就被冬蛮按在地上好一通打。


  “阿娘救我啊,冬暖你个贱丫头,你不得好死啊啊啊,冬蛮,你也不得好死!”冬杏接连吃了几口土之后,已经开始不管不顾,哪怕是冬蛮,她也敢扯着嗓子骂了。


  二伯娘看着冬杏被打的这么惨,倒是想上前,但是一看冬蛮娘那粗壮的身材,那凶猛的眼神,她又怂的收回脚步,巴巴的看着老太太。


  老太太这会儿心里也恼着,但是冬蛮娘确实是个极为难缠的人,说实话,她也有些怵她。


  但是,这个时候如果不站出来,她家的脸面也不好看啊。


  想到这些,老太太挺了挺背,又狠狠的瞪了冬暖一眼,却见冬暖冲着她无辜的笑了笑。


  见此,老太太只觉得心头一哽,顺了顺气之后,这才冷着脸开口:“我说蛮丫娘,你这样就过了吧?”


  说完之后,又轻哼一声,接着说道:“就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的……”


  老太太话没说完,就被冬蛮娘毫不客气的给撅了回来:“我说老婶子,冬杏这丫头这么小就知道偷偷摸摸的,如果不好好管教,以后咱们村里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不着调的?虽然说这两年朝廷税少了,地里收成也好了,日子好过了,但是谁家东西不金贵?被她摸了去,能不着急上火?我们娘俩也是好心,今天算是给冬杏个教训,别等着哪天,冬杏摸了不该摸的,再被人打死了,老婶子再后悔,可就来不及喽。”


  老太太险些被冬蛮娘这番话给气昏过去,她不住的翻着白眼,自己抬手顺着气,好半天这才顺过来,咬着牙说道:“我家的孙女,不劳蛮丫娘操心!”


  冬蛮娘也是个有数的,人家性子辣是辣,但是也不会太过分,不然成为全村公敌了,以后日子也不好过。


  看着冬蛮打了半天,出了气了,老太太这边又气得翻白眼,冬蛮娘见好就收,高声喝道:“行了,蛮丫,该回了,下午地里活多着呢,别都耗在这儿。”

第3章全员恶人


  冬蛮虽然看着是个大虎妞,但是却很听她娘的话,她娘说可以了,别打了,她就听话的起来。


  起来之后,见冬杏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的,抬脚照着对方的小腿就是一下子,惹得冬杏嗷的一嗓子,叫得撕心裂肺的。


  冬蛮踢完之后,还狠狠的瞪了冬暖一眼,然后才回到她阿娘身边。


  娘俩气势汹汹的来,又气势汹汹的走,只留下冬杏躺在地上,不住的骂骂咧咧,骂两句还要抽一下气。


  她的脸原本就挨了冬暖的两巴掌,又被冬蛮按着揍了好几下,这会儿不仅嘴角疼,牙齿也疼,不知道是不是被冬蛮给打掉了。


  老太太已经没眼看了,再加上心气不顺,说的话也不算是好听:“行了,老二家的自己收拾收拾。”


  说完之后,还不忘记扬声开口:“别看了,别看了,怎么?就我们家有笑话是不?”


  其他村民一看老太太虎起脸,要生气了,也笑嘻嘻的跟着散了。


  反正最重要的部分已经看完了,下午地里有了谈资就好,至于之后的发展?


  那就是冬二壮家里,关起门要解决的事情,他们看不看的,已经不影响下午的讨论了。


  看热闹的村民很快散去,冬二壮家里却是风雨欲来,老太太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快要滴墨了!


  冬暖见状悄悄的溜回了西二间,顺手把门一关,往屋里的小破床上一躺,任由外面吵的再大声,她也懒得多管,反正她头被打破了皮,谁来问就说头疼。


  倒不是冬暖怕了这一家人,而是该是谁的锅就该谁背,如果冬暖在现场,那最后这个锅,还要轮到她来。


  谁让她爹不靠谱,娘更不靠谱呢。


  原主小姑娘这一家人,爷爷看似甩手掌柜不管事,其实心里明白着呢,家里只要不出大事儿,他几乎就是不出头,闷声着看着老太太折腾。


  但是老太太没有他的暗示,能随意折腾吗?


  那必然不能!


  冬大伯一家精明到了骨子里,今天的事情一发生,大伯娘就寻了个借口出去了,冬大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,大伯这一房,连孩子都没在家里看热闹。


  冬二伯一家,男人倒是看不见,不过二伯娘带着冬杏可以打遍全家无敌手,不需要男人上。


  冬家三房,就是冬暖家里了,爹不靠谱是真的,原主小姑娘的爹名叫冬三春,别看长着一脸老实人的脸,却不干老实人的事儿。


  当然,也就是冬暖能看明白,在原主小姑娘的心里,阿爹可不容易了,天天顶顶辛苦,所以她要多干活,帮着阿爹阿娘分担。


  事实上,冬三春天天干得可认真勤恳了,但是最后出来的活,却还不如冬家其他几兄弟干的。


  至于原主的阿娘?


  呵!


  没看冬暖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时候,人家抱着儿子在门口吹风纳凉呢,对于二伯娘的咒骂,人家连反击一下的意思都没有。


  但是,如果二伯娘骂的是她怀里抱着的宝贝儿子,那这看着懦弱的妇人,也会很有血性的跟妯娌打一架。


  说白了,对于冬暖娘来说,唯一的儿子最重要的,先头生的三个姑娘,那就是不值钱,可以由着全家作贱的丫头片子。


  正想着冬家这些人呢,就听到破木门被拍的啪啪作响,来叫人的居然是原主的阿娘冬吴氏:“暖丫,你快出来,你阿奶生气了。”


  “我阿奶生气了,关我什么事儿?你让冬杏少惹点事儿,阿奶肯定不会受气。”冬暖懒得理会她,说话的时候,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,这破布还是冬老太顺手给包的,冬吴氏全程抱着她的宝贝儿子轻哄着,就怕她儿子吓着了。


  “杏丫也不是故意的,还不是你打了杏丫,才惹的你阿奶生气,你出来跟阿奶和杏丫赔个罪,这事儿就过去了。”冬吴氏这会儿倒是不抱着她的宝贝疙瘩了,人家嫌热,自己跑出去玩了。


  双手解放之后,她使劲晃了晃门,结果没晃开,当然她也怕把门晃坏了,老太太生气,最后只能软声软语的说着不做人的话。


  原主小姑娘是个老好人,觉得全家都不容易,就她最容易,所以她无私奉献,无怨无悔……


  啊,也不对,最后小姑娘应该是悔了的。


  濒死之时,哪怕隔壁住着她的血脉亲人,却没人管她。


  远在京城的夫君更是毫无音讯,那个时候,小姑娘的心里应该是悔的。


  竹子精冬暖可不准备惯着这些人毛病,谁容易了?


  好不容易飞升,又被劈回来的竹子精还不容易呢!


  所以,对于冬吴氏不做人的话,冬暖直接撅了回去:“本来就是冬杏没事儿找事儿,她不打蛮丫,不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,如今她挨揍,也是活该。”


  门外的冬吴氏大概没想到,一向听话好使唤的大丫头,居然会说这样的话。


  冬吴氏顿了顿,又接着开口道:“都是自家兄弟姐妹,何必计较这么多呢?你快出来赔个罪,今天的事儿就过去了,暖丫,你听阿娘的话。”


  冬暖觉得,冬吴氏这样的,应该算是另外一种亲情PUA。


  说着都是一家人的话,办着都是两家人的事儿。


  拿亲情绑架着原主,让原主不断的为这个家里付出,最后却连个毛都看不见。


  冬暖听完心下冷笑,嘴巴上丝毫不饶人:“阿娘说的对,以后蛮丫再打我,就拿冬曜顶上,谁挨揍不是挨呢?冬曜皮厚,还抗揍。”


  冬曜是原主的弟弟,冬吴氏的宝贝蛋儿。


  门外的冬吴氏被噎了一下,重重的捶了两下门,软和人也来了脾气:“暖丫,那是你亲弟弟,你不护着他,居然还要让人打她?你就是这么当阿姐的?”


  “那不是阿娘说的,都是自家兄弟姐妹,何必计较这么多?冬曜平时从我碗里扒了那么多饭,总不能白吃了,替阿姐挨点打,太应该了。”冬暖不客气的再次回怼。


  门外的冬吴氏似乎被怼熄火了,好半天都没再说话。


  冬暖也懒得理会她,摸了摸自己早就已经扁掉的肚子,心下轻叹。


  原主这个可怜的老黄牛啊,家里一天就两顿饭,这是传统习惯,冬暖说不出来什么。


  两顿饭,不管干的稀的,好的坏的,老太太就算是性子凶悍一些,但是也不会让全家吃不饱,毕竟还要下地干活呢。


  可是,原主的两顿饭,要给阿爹一点,还要给弟弟妹妹再扒点,一共也没多少饭,一人分两口,原主自己就吃不饱。


  平时下地干活,得了空的时候,就往山上跑一跑,扒点野菜野果填一填,就这还要给自己的弟弟妹妹留呢。


  可惜啊,没有一个人承了原主的好。


  “小可怜哟。”想着这些事情,冬暖轻叹一声,然后右手掌心向上,手指微动,同时合眼细细的感受着自然的流动。


  没多一会儿,冬暖向上的掌心处就出现了两枚黄灿灿的杏子。

第4章隔壁廖公子


  冬暖的手掌太小,黄杏又太大,险些从掌心处掉下来。


  感受到掌心的变化,冬暖睁开眼睛,看着两枚品质还算是不错的杏子,露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真诚笑意:“还好,还好,本源能力还在。”


  虽然从前的法力不在了,这个世界,灵气又稀薄的近乎没有,但是属于竹子精植物属性的本源能力还在。


  冬暖的本源能力是与植物之间有着天然亲近的关系,方圆百里有的植物,她都可以凭空滋养出来,只需要消耗一点点的体力,就可以获得两枚品质极佳,肉嫩香甜的大杏,冬暖觉得还是值得的。


  两枚大杏很快进了冬暖的肚子,她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情况。


  不外乎就是吵闹声,咒骂声,中间还夹杂着老太太抄起棍子,往地上直捶的声音。


  冬暖懒得管他们,躺在小破床上准备睡了。


  小湾村位于南北交界偏北的地方,所以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盘的火炕,这样冬天的时候,烧点柴火就会很暖和。


  不过家家户户人口多,一铺炕住不开,就得各自想办法。


  像是冬二壮家里,几乎每一房都是四、五个孩子,再加上两个大人,那真是挤都挤不开了。


  所以,各屋里又添了一张小破板床。


  冬暖这一房屋里的床,目测一米五宽,冬暖和两个妹妹都睡这上面,如今是夏日,上面也没铺被子,直接铺了一点干草。


  冬暖也不嫌弃,躺在上面,闭着眼睛就睡觉养神了。


  一觉醒来,家里静悄悄的,看着太阳没那么毒了,应该都下地干活去了。


  冬暖起身,简单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灰扑扑,补丁连着补丁的麻布褂子,把上面的干草拍掉之后,这才打开了房门。


  越过隔壁冬四叔家的屋子,到了堂屋,冬暖简单的把脸洗了洗,总不能顶着一脸血出门吧,顺便头上的破布条也得重新包上。


  冬暖这一房没有铜镜这种金贵物品,只能在水里稍稍照个影。


  小姑娘跟原本的冬暖有着六分左右的相似,但是身材太干柴,面皮也黑黄不好看,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,发质不好,发黄发脆,摸一下像是枯草一般。


  冬暖也不打算养太好,在这个皇权为天的时代,农家院里,没有自保能力还长得太好的小姑娘,多数下场都不会太好。


  收拾好之后,冬暖拍拍手出门了。


  睡了一觉,精神了很多,冬暖就决定出门搞事情了。


  刚出了篱笆院,就看到隔壁的廖姓书生。


  对了,人家有正经名字的,叫廖明坤。


  在这个村里,比起那些不是大头,就是大蛋,铁柱子,二狗子的名字,廖明坤的名字,显然是逼格满满的。


  啊,对了,原主弟弟冬曜的名字,还是冬吴氏花了私房钱请廖明坤帮着起的呢。


  “暖丫是要出门吗?”廖明坤正好出门倒水,看到冬暖,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开口。


  冬暖顺着声音看过去,对上的是一双含着笑意与柔情的眼睛。


  如果换个小姑娘来,对上这样饱含深意与春情的双眼,怕是会控制不住的身心荡漾。


  但是换成冬暖的话……


  对不起,竹子精没有心,搞不懂你们人类的情情爱爱!


  说实话,廖明坤长得确实不错,眉眼清朗,鼻翘唇薄,因为长年读书拘在家里,所以面皮养的特别白净,像是冬暖从前看过话本里,那些个漂亮勾人的男狐狸精。


  对方身量也很高,瞧着得有七八尺的样子,相比冬暖如今五尺半,明显营养不良的身材,对方无疑是高大的。


  冬暖还需要稍稍仰视去看他。


  “嗯。”冬暖并不会被男狐狸精所迷惑,而且这还是仇人呢,没让他血溅当场,也是不想刚干完就被抓走。


  大岳朝有律法,竹子精也不愿意多造杀孽。


 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,冬暖觉得可以慢慢来嘛。


  她还想把冬杏跟廖明坤锁死了,再也不分开,打败极品的方法,就是利用极品。


  冬暖觉得,冬杏和廖明坤可太配了,就是不知道,到时候是东风压倒西风,还是西风压倒东风。


  这件事情不着急,得慢慢筹谋。


  “你头还未好,最好还是别见了风,要做什么?我正好手上得闲,帮着你吧。”廖明坤说着就准备出来了。


  对方平时都在县学读书,最近因为廖母重病,他不得不耽误几天课程,回来瞧瞧。


  当然,冬暖怀疑,他可能不仅仅打的要照顾母亲的主意,还在算计她。


  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


  冬暖原本并不想理他的,但是一想到这货把原主利用到死,竹子精又觉得不阴阳怪气两句,心里有点难受。


  想到这些,冬暖抿了唇,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:“怎么能麻烦廖家公子呢?廖家婶子说了,公子的手那是读书人的手,可干不了咱们这些粗野农活。”


  廖明坤没想到冬暖会这么说,面上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,但是考虑到自己的目的,廖明坤又稳住了。


 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,就听到冬暖又开口了:“再者,廖家公子,咱们虽然是左右邻居,又住一个村里,可非亲非故的,你帮我不太好看吧?知道的说你好心,不知道的可能又要骂我,说我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。”


  说到这里,冬暖似乎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,看似轻喃,但是声音半点不小的说道:“虽然我也不知道,这天鹅肉是个什么滋味,但是估计跟家里的大鹅也差不多吧,又老又柴,还磕牙。就算我是瘌蛤蟆,也不太想吃这天鹅肉。”


  家里的大鹅,都是养到不能下蛋,老的走不动才杀,可不又老又柴嘛。


  问题是,冬暖自己嘀咕完还不算,还扬起头,一脸天真的问道:“廖家公子,你读书多,知道天鹅肉是啥滋味不?”


  虽然冬暖看着一脸无辜,但是廖明坤总觉得,自己从这中间,品出了一丝内涵的味道。


  还不等他说话呢,就听到冬暖又开口了,一看冬暖那张小嘴在动,廖明坤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。


  “啊,对了,村里都说廖家公子是天鹅肉,那要不你咬自己一口,告诉我天鹅肉啥味儿呗?”冬暖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。


  廖明坤险些一口气噎了过去。


  他根本没想过,冬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姑,能有多难缠。


  他此番归家,假期不多,毕竟不想落下功课。


  他准备用两天时间拿下冬暖,让她心甘情愿的嫁进他们家,帮着他操持家务,供他继续体面的在县学读书。


  此时被冬暖接连噎了好几下,廖明坤止不住一阵阵的狐疑,难不成这个小村姑还开窍了不成?


  好半天之后,廖明坤终于恍惚的反应过来,结果发现冬暖已经不知踪影了。


  见此,廖明坤面色郁郁,眸底透着戾气。

第5章挖坑埋叔


  已经走到北山下的冬暖,可不管廖明坤是怎么样的反应呢。


 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,阴阳怪气两句就受不了了?


  呵!


  原主供着他读书,累得不到二十就死了的时候,也没见他流一滴鳄鱼的眼泪啊。


  所以,难受也得给竹子精憋着!


  小湾村往南是一条特别宽的河,那条河也是他们小湾村赖以生存的根本,因为浇田的水,都是用的那条河的,当然这条河是两村共享,河那头是爬坡村。


  小湾村往北是一片山林,越过这一片山林,就是湖平县了。


  小湾村属于响水县底下渭水镇的一个小村子,跟湖平县相邻。


  这一片山林深处平时只有猎户进去,毕竟山林危险,村子里不下地的孩子们,也就是在山脚下的地方转转,掏掏鸟蛋,摘点野果子。


  谁也不敢轻易的往深了去,就算是拾柴火,也都是就近走走。


  冬暖身为竹子精,对于自然有着天然的亲近,哪怕是林中的野兽,她也是不怕的。


  当然,除了黑白圆滚滚食铁兽!


  他们天生宿敌,是写在食物链上的那种宿敌,哪怕是已经成精的竹子,也是怕的!


  不过圆滚滚不生活在他们这一片气候带,所以冬暖可以自由的行走在山林间,时不时的用自己的本源能力催生出一枚脆嫩多汁的果子。


  转了大半个时辰,冬暖不仅自己吃饱了,还抓到一只肥硕的野鸡。


  夏日里草木旺盛,连林间的小动物也变得肥壮起来。


  原本冬暖也不想拿这样的好东西给冬家人挖坑的,但是果子太分散,冬老头一个心软,可能会给他偏爱的几个孙孙分一下,那样的话,就做不到更好的拉仇恨的效果。


  所以,思来想去,冬暖选择了这只野鸡。


  这还是冬暖精挑细选,挑的最瘦的一只。


  太肥了,岂不是便宜了他们?


  临近傍晚的时候,冬暖这才提着肥鸡回村,路上碰到人,都笑眯眯的打着招呼。


  跟原主那种拘谨的,见人都避着不敢抬头的样子完全不同,如今的冬暖,仿佛有社交牛逼症一般,遇谁都是婶子,嫂子,嘴巴甜还会说。


  看着冬暖手里的大肥鸡,有好事儿的村民还问了问。


  对此,冬暖半点也没隐瞒的,原本就是特意挑这个时候回来,搞点声势的。


  所以听人问起,冬暖笑呵呵的说道:“阿爷劳作辛苦,我原本是想去摘些果子的,但是运气好,有一只野鸡,砰的一声撞树晕到了。”


  “哎哟,暖丫头这运气,可是不错啊。”


  “就是啊,在哪里撞的,告诉我呗,我明天也去瞧瞧。”


  “走开,我们才是一家,让我来。”


  ……


  有些人是真的想试着问地方,自己去捡漏,有些则是开玩笑。


  冬暖来者不拒,谁问都把自己抓到野鸡的地方指一指。


  当然,不可能指的深山的位置,自己一个五尺半的小姑娘,进深山这谁信呢?


  所以,就随便指一处,自己记着在哪里,别人再问起,别说错就行了。


  有些人听完之后,若有所思,说不好真信了。


  至于他们抓不抓得到?


  我这只原本就是自己撞上来的,你们抓不到跟我竹子精有什么关系呢?


  冬暖还没到家,家里人就已经知道,她居然搞回来一只特别肥的野鸡。


  冬吴氏苦了一下午的脸上,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,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不撒手,声音低低的说道:“这是你大姐抓到,你怎么也得分个鸡腿才行,你阿奶敢不给,阿娘帮你要!”


  事关儿子的事情,冬吴氏强横的不像话。


  但是,结果注定要让她失望了。


  因为冬暖回来之后,直奔冬老头身边,家里其他人也好奇,冬暖一个小丫头,居然还能抓到野鸡?


  哪怕是撞大运,也不该是她啊。


  大家围过去看热闹,而冬暖则是挺直腰,扬起头,一脸骄傲的看着冬老头,声音脆脆的说道:“我知道阿爷最近辛苦,今天运气好,撞到只野鸡,都给阿爷!”


  冬老头原本坐在窗檐下乘凉呢,对于冬暖搞了只野鸡回来的事情,他心头也是震动的,但是他是长辈,得端住,悄悄看着就行。


  结果,万万没想到冬暖直接把鸡给他了!


  要知道,冬家因为供着冬五叔念书,掏空了家底,冬老头又按着不让分家,其他兄弟早就已经不满了。


  为了减轻其他儿子心头的怨念,冬老头说过,地里的收成归公中,全家一年到头的嚼用都从这里出。


  各家农闲时,或是私下里接的活,往公中交七成就行,剩下的三成,算是各家的私房钱。


  冬暖今天的这只鸡,也算是他们一房的私产,只需要交七成就行了。


  结果冬暖全部送给他。


  这让冬老头有些欣喜,心头也暖暖的,看这个瘦巴巴的孙女,也莫名的顺眼了几分。


  说白了,谁不喜欢被拍马屁,谁不喜欢被人捧着呢?


  冬老头觉得全家都看着呢,他总不好直接就收了,总得推三回,拒两次的,让全家都明白,这是冬暖硬塞给他的!


  想到这些,冬老头笑呵呵的起身,顺手摸了摸冬暖的头道:“暖丫头有孝心是好事儿,但是阿爷说过,这都是你们各房的私产,回去给你阿爹吧。”


  听冬老头这样说,冬暖眼睛瞪得大大的,声音脆又高,哪怕隔着篱笆院,左右两边的邻居都能听到:“孙女孝顺阿爷,阿爹孝顺阿爷,这不都是应该的嘛,阿爷最近这么辛苦,这只野鸡合该给阿爷的!”


  冬吴氏刚抱着冬曜出来,听着这话,气到直翻白眼,如果怀里抱着的不是冬曜,她怕是要掐人撒气了。


  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宝贝儿子,那没事儿了。


  “暖丫啊,你阿爷不要,就拿回来吧。”冬吴氏可眼馋那只大肥鸡,不仅是她自己馋,她儿子也馋啊。


  冬曜一听阿娘开口了,马上从对方怀里跳下来,掐着腰,蛮横开口道:“大姐,你快拿回来,那只鸡是我的,我的!”


  这娘俩一开口,冬老头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。


  二伯娘在一边控制不住的嗤笑出声,面上的嘲讽明晃晃的,半分也不加掩饰。


 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,冬老头是在拿乔呢,就冬吴氏娘俩,一蠢蠢一窝,看不明白眼色,厚着脸皮什么都敢要。


  冬大伯一家依旧笑呵呵的,看着十分面善的样子,冬四叔没存在感,冬五叔则是直勾勾的盯着那只野鸡,不住的咽口水。


  冬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冬五叔身上扫了一眼,心下暗道:这个坑,可就是为你挖的,我亲爱的五叔。


  惊不惊喜,意不意外?

第6章太惯着你们了


  冬老头面色微沉,却又不好发作。


  但是冬暖不怕啊,她挺直了小腰板,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:“不是吧,不是吧,阿娘,你连阿爷的口粮都抢啊。”


  这句话一出,全家哗然。


  这可是在说冬吴氏不孝啊!


  连老人的口粮都敢抢,这在村里,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!


  冬吴氏原本还在馋大肥鸡的,一听冬暖这样说,面色白了一下,眼神带着几分闪躲的看了看冬老头,见对方面色不好看,忙又怂巴巴的收回目光,缩紧了脑袋,还把儿子往她怀里带了带。


  冬曜被宠坏了,根本看不清眼色,被冬吴氏往怀里带,还在那里挣扎呢:“放开我,那是我的大公鸡,我大姐抓回来的,就是我的,我的,凭什么给阿爷!”


  冬曜的话嚎出来之后,家里其他人看他的目光,都像是在看猴子。


  这回冬暖还没说话呢,冬老头就饱含深意的剜了冬吴氏一眼,语调慢悠悠的说道:“你如果不会教孩子,就让你大嫂她们教教你。”


  一句话说完,冬吴氏面色惨白,险些站不住了。


  偏偏冬曜看不清脸色,一看阿娘不出声了,直接躺在地上开始打滚了。


  冬老头懒得多看,他孙子那么多,冬曜在他这里还真没什么排面。


  收回目光之后,伸手接过了冬暖手里的肥鸡,柔声说道:“好孩子,别怕,有阿爷呢,这只鸡抓来的正好,你五叔最近该交伙食费了,家里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,原本我还想着去你大爷或是三爷家借点,这下倒是不用了。”


  冬老头这话一出,全家面色复杂,各自藏着自己的小心思,目光隐讳的看向了那只鸡。


  二伯娘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,显然是对此不满,但是却又没有办法。


  见此,冬暖心下笑了笑,这一波仇恨,可是给冬五叔拉满了,不过大招在明天早上,不着急。


  冬五叔根本没反应过来,还在那里笑呵呵的说道:“辛苦暖丫了。”


  冬暖抿着唇,不好意思的笑了笑。


  晚饭的时候,冬暖因为献鸡有功,所以除了正常的晚饭之外,还额外获得了一枚鸡蛋。


  要知道在这个家里能吃整蛋的,只有念书的冬五叔和大伯家的大儿子冬旭。


  家里的姑娘们,平时能喝两口蛋汤,就已经很不错了。


  “阿娘,我也要吃蛋!”冬曜一看冬暖有鸡蛋,他也想吃,不过刚才冬老头面色不好看,他有些怕,这会儿说话都不敢大声。


  冬吴氏揽着他,轻声哄着:“放心,一会儿就能吃,你阿姐的就是你的。”


  听她这样说,冬暖唇角轻轻勾了勾,笑意颇深。


  家里人口多,五房加到一起,几十号人呢,一桌肯定是坐不开的。


  冬暖是跟家里的姑娘们坐在一起,夏日的时候,院里能稍微凉快一些,所以大家都喜欢在院里吃。


  冬曜从盛了饭之后,便端着碗跟在冬暖的身边,等着她的鸡蛋。


  结果冬暖从冬老太手里接过鸡蛋,剥了壳之后便一口吞了。


  冬曜甚至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,冬暖的两个妹妹还眼巴巴的在那里等着,结果这蛋瞬间消失,只剩下一小片壳子。


  反应过来的冬曜“哇”的一声哭出来,顺手把手里的饭碗扔了。


  虽然这两年生活好了一点,但是粮食还是极为珍贵的。


  冬曜这一扔,直接把冬老太气得怒火上头,她啪的一声,把筷子拍在桌上,怒吼道:“能吃就吃,不能吃就滚!”


  家里的饭都是冬老太定量估算的,每个人盛完之后,可没有第二碗。


  冬曜平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,这会儿被吼了一声,也不敢闹了,碗扔了,好在没摔坏,但是饭混了泥,显然是不能吃了。


  “暖丫啊,你把饭给弟弟扒点。”冬吴氏可心疼孩子了,却没动自己碗里的饭,而是让冬暖扒。


  冬暖咽下嘴里的饭,声音凉凉的说道:“就一碗饭,我还吃不饱呢,冬曜肉多,一顿不吃饿不坏。”


  这句话险些把冬吴氏气昏过去,她加重了语气,一脸失望的开口:“暖丫,你怎么能这样?那是你亲弟弟。”


  “那还是你亲儿子呢,你怎么不把饭给他?”冬暖笑眯眯的看着冬吴氏,开口的话,却是直戳要害。


  冬吴氏被噎住了,冬老头看不下去,沉声开口道:“要不冬曜饿一晚上,自己反省一下,敢糟蹋粮食,没打他就不错了!要不你们娘俩分,暖丫一天干这么多活,不多吃点哪有力气?”


  冬老头开口了,冬吴氏也不敢多说什么,哀怨的看了冬暖一眼,见冬暖没理她,便想着去动另外两个姑娘碗里的饭,结果这两个丫头闷头扒得飞快。


  最后没办法了,冬吴氏只能跟冬曜吃一碗饭,可是冬曜如今正是长身体能吃的时候,一碗饭只能吃个八分饱。


  他扒上饭就不松口,吃完的碗比洗过还干净呢。


  冬吴氏最后也没吃上饭,她看看自家男人,又看了看三个姑娘,结果没一个人理她,最后委屈的叹了口气。


  吃过饭,一家人简单的洗洗,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。


  明天地里还有一堆活呢,不休息好,可干不动。


  一进入西二间,就看到大妹冬桃拉长个脸,扁着嘴巴,不满的说道:“下午地里活那么多,大姐也不去,可累死我了,明天大姐可得帮着我多干点。”


  跟在后面的冬枣,也不满的嘀嘀咕咕的。


  照顾弟弟妹妹是一个姐姐该做的,但是却需要把持一个度。


  而且还需要看弟弟妹妹知不知道感恩,一群小白眼狼,冬暖可不想惯着她们。


  两个妹妹嘀咕之后,冬暖声音微冷的开口:“自己能干多少就揽多少活,让别人帮着也不算是你干的啊。阿娘说了,懒姑娘是嫁不到好婆家的,大姐从前太惯着你们了,以后你们可得自己支棱起来,省得到时候嫁不出去,成了老姑娘。”


  两个妹妹还没反应呢,后进来的冬吴氏就拉长了脸,不满的说道:“暖丫,怎么能跟妹妹这么说话呢?帮自家妹妹干点活怎么了?”

第7章人类好不讲道理


  冬暖并不意外,冬吴氏会说出来如此不做人的话来。


  冬曜跟在冬吴氏身后,如今还在记恨着他没吃上鸡蛋的事情呢,一听冬吴氏训冬暖,他也掐着腰扬着脖子道:“就是就是,大姐就合该帮着我们干活!”


  听他这样说,冬暖直接气笑了:“你还是我们亲阿娘呢,也没见你帮着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干点啊?”


  冬吴氏被噎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冬曜也跟掐了脖子的鸡似的,僵在那里,一会儿看看阿娘,一会儿看看冬暖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

  这个时候,冬三春进来了,见屋里气氛不对,老实人挠了挠头,憨声问道:“怎么了?赶紧睡啊,明个儿还要做活呢。”


  今天地里的水已经浇的差不多了,明日就该拔草除虫了,这些活可一个也不简单呢。


  冬三春说完,自顾自的去了床上,既不关心婆娘怎么回事儿,也不关心儿女怎么了。


  人家累了,需要睡觉。


  冬三春这个人,看着老实,其实骨子里很自我,或者说是很自私,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,别的人,他看着关心,其实心里是冷漠的。


  家里吵翻天,也不见人家回来劝一句的。


  随着冬三春进入,冬枣她们怕阿爹,冬曜也不敢抻脖子了,冬吴氏就更不敢多说什么了。


  一家人各回各的地方睡觉去了。


  冬枣和冬桃还记恨着冬暖没帮着干活的事情,所以两个人对看一眼,很有默契的先上了床,把不大的床占满。


  看着这一幕,冬暖笑了笑,转过身脱了草鞋,就去了炕上睡。


  火炕很大,睡两个大人外加冬曜一个半大孩子,绰绰有余。


  就算是冬暖上去,也很宽松。


  只是从前冬吴氏根本不让姑娘们上去,就怕挤着她的宝贝蛋儿。


  如今一看冬暖上来了,冬吴氏的脸又拉了下来,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:“你怎么上来了,床上睡不开你啊?”


  “阿娘去看看呗,还真睡不开,冬枣和冬桃最近胖了不少,是不是抢了冬曜的口粮啊?”冬暖躺得四平八稳,语气漫不经心。


  一提到冬曜的事情,冬吴氏哪怕累死了,都能瞬间支棱起来。


  所以,冬暖的话音落下之后,她嗖的一声爬了起来,往地上小破床上看了一眼。


  冬枣和冬桃甚至来不及改一下姿势,就被冬吴氏抓个正着。


  冬吴氏可不管你们姐妹之间有什么小心机,她只会顺着自己的思维去想,或者说是顺着冬暖引导的思维去想。


  说白了,她的脑子就是围着冬曜转的。


  所以看到这一幕,冬吴氏的脸又往下拉了拉,冬暖总觉得,她可以尝试一下跟驴比脸。


  “两个死丫头,明天开始,每顿饭分一半给曜宝吃。”冬吴氏一想到,这两个死丫头是趁着自己不注意的时候,偷吃了冬曜的东西,就恨得直咬牙。


  偏偏冬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,还在那里拍手道:“好啊好啊,我最近都瘦了,阿娘。”


  一听宝贝蛋儿说自己瘦了,冬吴氏又是一阵心疼,忙去哄了哄,又把她下午的时候,悄悄去地里扯的一把豆子拿了出来,小声哄着道:“再吃点,这个新鲜的豆子,咬起来肯定脆嫩脆嫩的。”


  黄豆要入了秋之后,才能真正的成熟,如今可不就是稚嫩的小蚕豆模样嘛。


  就算是不煮着吃,生吃的味道也还不错。


  冬曜一看真有吃的,也不睡觉了,更不管别人,一把抓过来,吭哧吭哧就吃了起来。


  冬枣和冬桃恨恨不已,眼睛像是能吃人似的盯着炕上的冬暖。


  可惜冬暖才懒得理会她们呢,不是你们要挖坑吗?


  我帮你们填土,你们不感谢就算了,还要恨我?


  竹子精表示,你们人类好不讲道理哦。


  入夜了,不止冬暖这一房屋里有些小心思,其他房里也各怀心思和算计。


  那只大肥鸡,冬老头已经准备托人去集市上卖掉,换了钱给冬老五交伙食费,这一点可以说是捅了全家人的心窝子。


  大家不好明面上多说什么,但是暗地里,那就没个顾忌了。


  冬暖这一波仇恨,帮着冬老五拉得稳稳,问题是草包冬老五半点没发现不对,晚上还拉着媳妇美滋滋的来了一波生命的起源事件。


  第二天一早,不等鸡叫,冬老太就站在院里,跟唱戏似的开始叫着全家起床。


  “太阳都照腚了,还不起来?你们看看,谁家的婆娘懒成这样?”


  “啊?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,地里一堆活等着呢,还睡还睡?”


  ……


  不止冬老太,各家各户都是差不多的,不是老太太叫,就是老爷子叫。


  各家此起彼伏,有点像是晨起的交响乐。


  当然,有些人家也是除外的,比如说是隔壁廖明坤家里,人家是文雅书生,而且就娘俩,根本不需要特意起来叫人。


  廖明坤十分自律,不然人家之后也不可能成为权臣嘛。


  只是,他一早起来想读会儿书,结果就听着这家喊完,那家叫,这家唱罢,那家登场,一早上就好不热闹的样子。


  廖明坤一共也没看进去几个字,时不时的还伴随着廖母的咳嗽声,廖明坤烦躁极了,却又无处发泄。


  冬暖睡了一个好觉,她起来的时候,全家都起来了。


  大家都在院子里洗脸,见她出来,冬老太拉长着脸,只是看在大肥鸡的份上,到底没多说什么,冬吴氏就没那么多忌讳了:“暖丫,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,全家都起来了,就等你了。”


  “等我做什么?这朝食不是还没好吗?而且大家都洗着脸呢,也没个顺序,我晚起一点,还能让大家先洗呢。”冬暖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,也不用家里的木盆洗脸,而是用瓢舀了水,简单的搓了一把。


  家里就两个木盆,全家共用,洗脸洗脚。


  冬暖身为一只还算是爱清洁的竹子,还真有些受不了。


  你说大家共用洗脸还勉强可以接受,就这个条件嘛,但是洗脸又洗脚……


  算了,算了。

第8章草包冬五郎


  冬吴氏又被冬暖噎到说不出话来,二伯娘在后面听着这娘俩的对话,不由嗤笑出声:“哎哟,我说老三家的,暖丫这样可不行啊,你这个阿娘的话都不听,以后啊,啧啧,要我说啊,你就应下廖家嫂子,暖丫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,能嫁给廖家公子,那可是顶顶好的事情啊。”


  “顶顶好的事情,二伯娘怎么不让冬杏嫁呢?”冬吴氏还没说话,冬暖直接就怼了过去。


  二伯娘原本还笑得开怀,连昨天晚上没睡好的郁色都消散了不少。


  如今被冬暖这么一怼,面上一僵,扯了扯唇角正欲还击回去,就看到冬暖猛的一击掌,笑叹道:“啊,对了,人家廖婶子还看不上冬杏,说冬杏是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,啊,二伯娘,这文邹邹的话,你能听懂吗?廖婶子是不是说冬杏懒啊?”


  原本二伯娘面上的神色就已经不好看了,被冬暖再一怼,整个人险些气跳脚,可是却又找不到什么话能把冬暖撅回去,最后恨恨的甩了甩手里的布巾,转过身,扭着腰进家去了。


  二伯娘这么一打岔,冬吴氏也没找到机会再说什么。


  除了冬暖和二伯娘之间的机锋,其他人之间也偶有交手,但是动静都不大,不然冬老头也不可能四平八稳的坐在窗檐下纳凉,连眼皮子都不多抬一下。


  很快,朝食好了。


  冬老太对于掌家之事,有着绝对的掌控欲,所以再累,她也不肯分权给几个儿媳妇。


  让儿媳妇做饭?


  她们背着自己偷吃怎么办?


  所以,人家一大早起来,叫醒全家的同时,也把朝食准备好了。


  农家院里的朝食,冬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。


  今天早上,是半干的黍饭,里面还掺着一点陈旧的豆子,因为豆子被石磨加工过了,是半碎的状态,也分不清都是些什么豆,另外还掺了些糠皮子和青菜。


  冬暖通过味道闻了一下,应该是黄瓜和茄子,这两种是如今这个季节,农家里最常见的家常菜,别的青菜也有,但是每天总得换个样吧。


  这一锅出来,饭和菜都有了,冬老太给大家各自分配好了,就可以端着回自己的桌上吃了。


  冬桃和冬枣盛了饭回到桌上,闷头就吃,根本不管昨天晚上答应的事情,就怕冬吴氏想起来了,再扒她们的饭。


  两个人甚至还悄悄商量了一下,如果阿娘真要的话,她们就把冬暖推出去。


  反正,她是大姐,照顾弟弟妹妹们也是应该的嘛。


  结果冬暖根本不上桌,而是端着碗站在门口的位置吃。


  农家院里也没那么多讲究,有些人还端着饭碗到篱笆院门口吃呢。


  等冬吴氏总算是把冬曜安排好了,冬枣和冬桃都吃得差不多了。


  “阿娘!!!”冬曜一看自己的加餐没有了,顿时委屈的就准备扔碗了。


  但是有昨天的事情在先,冬吴氏哪里敢让他再扔了。


  “好了,好了,阿娘让你大姐给你扒点。”冬吴氏说完,便扯着嗓子冲着门口的冬暖唤道:“暖丫,你把饭给弟弟扒点,你个姑娘家吃那么多,小心太胖,婆家嫌弃。”


  “没事儿,我吃不胖,你让冬曜少吃点吧,省得以后太胖娶不到媳妇。”冬暖几乎是原话不动的就怼了回去。


  冬吴氏气得够呛,结果不等她开口呢,就听到冬暖又开口了。


  不知道为什么,一看冬暖那小嘴叭叭的要动,冬吴氏就觉得自己头皮开始发麻了。


  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对了,五叔,这两句接下来是什么啊?”冬暖一边扒着饭,一边轻念两句千字文,顺便问了一下冬五叔。


  那么大个坑都挖好了,如今该填点土了。


  冬五叔正闷头扒饭呢,他一会儿还要去镇上读书,需要走不少山路,可不得多吃点嘛。


  听冬暖这么问,冬五叔头都不抬的回道:“什么乱七八槽的,丫头片子少听点那些碎嘴的婆子胡说八道。”


  “啊?可是……”冬暖面带疑惑的啊了一声,似乎还想说些什么,又像是没想好似的,嘴巴动了动,却并没有出声。


  见此,早上刚被怼过的二伯娘眼睛一亮,顿时来了精神,只是她嘴巴刚动,还没出声呢,就听到隔壁廖明坤的声音传来了: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……”


  廖明坤有早读的习惯,不过自从他考过了童生试,进了县学之后,便住在县里,一个月只有一天可以归家,所以冬家已经许久没听到如此清朗的读书声了。


  不过,最近几天,他告假在家里,这个习惯也没改。


  冬暖就决定,把这一点利用起来了。


  而且冬暖时间掐的刚刚好,冬五叔刚说什么乱七八槽的,廖明坤那边就把接下来的内容背了出来。


  而冬暖在思考了半天之后,终于开口了:“可是,廖公子说这是学生们启蒙时学的千字文啊,五叔读了这么多年书,怎么千字文还不会啊?”


  冬暖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,语气要多疑惑就有多疑惑。


  她这句一说完,全家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,只剩下隔壁传来清朗的读书声,一字一句,像是戳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似的。


  冬五叔是个草包,当初年纪小,跟着下地干了两次活之后,死活也不愿意干了,便嚷嚷着,他有天赋,他要读书。


  农家院里,想走出去,除了读书也没别的路子。


  他说要读,冬老头还挺高兴的,前面四个孩子,一个赛一个的蠢,冬老头原本都绝望了。


  如今跳出来一个愿意读书的,冬老头恨不得把人供起来。


  事实上,冬五叔不止没有天赋,而且还不肯上进,平时狐朋狗友倒是不少,拿着全家人的血汗钱,在镇上过得可潇洒了。


  这件事情,话本里有提过一点,还是廖明坤揭发了这一点,为的自然是不想冬家扒在他身上吸血,所以吸血虫能除掉一个是一个。


  如今冬暖不过就是设局,把这件事情揭到明面上。


  当然,这个恶人不需要她来当,这个家里,多的是想把冬五叔从镇上拉回来种田,把读书的名额让出来的。


  比如大伯家想让幼子去读书,二伯也想让幼子读书,冬吴氏也想让冬曜去启蒙。

第9章这不是有脑子就会的吗


  农家院里能供一个书生就已经很吃力了,冬家可是供着两个。


  一个是冬五叔,一个是大伯家的长子冬旭。


  不过冬旭至少比冬五叔出息一点,人家考过了童生试,如今也在县学,跟廖明坤算是同窗。


  冬旭今年不过十八岁,就已经考过了童生试,虽然当初也是吊车尾上去的,但是人家至少过了。


  不像是冬五叔,从十五岁下场,到今年二十二岁,求学七年,一次也没过,如今一对双胞胎儿子都三岁了,他还是个老书生。


  每年束脩,伙食费不少交,但是结果却是供了一个草包,也就是欺负冬家这些人大字不识几个,所以冬五叔一直说自己运道不好,所以才没考上。


  事实上,如果不是冬老头压着,全家人早就不乐意了。


  特别是随着各房的孩子长大,有些看着还挺聪明的,谁不想试着把人送去读书,也不图以后当个大官什么的,去当个账房先生,不用下地干活,不也挺好的吗?


  冬五叔显然没想到,隔壁廖明坤的早读,把他的草包底子泄了大半出来。


  他正扒着满嘴饭呢,想说什么,还得把饭咽下去。


  冬五叔已经过惯了不需要下地干活,便有钱花的日子,哪里肯再回到地里?


  所以,他飞快的咽下了嘴里的饭,正准备开口,就听到冬老头深吸了口气,面色沉沉的问冬暖:“暖丫怎么会这些?”


  一听冬老头问起,冬五叔愣了一下,反应过来,觉得这是个好机会,冬老头对着冬暖发难,可能一会儿就会把他忽略了,说不定还是阿爹特意为他解围呢。


  想到这种可能,冬五叔不动声色的笑了笑,又低下头接着扒饭。


  对上冬老头审视的目光,冬暖面上的表情更加无辜了,眼睛瞪得圆圆的,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:“啊?是我昨天下午出门碰到廖公子的时候,对方正好在读书,我听了就会了,廖公子也说了,这不是有脑子就会的吗?”


  全家人:……!


  妈的,总感觉被内涵了一下。


  冬暖毫不客气的就把廖明坤扯出来,拉稳了仇恨,连冬老头也无话可说,审视的目光很快放到了冬五叔的身上。


  刚咽下一口饭的冬五叔,忙假装憨厚的说道:“我就是吃东西呢,一时没注意,一时没注意。”


  他这句解释,可就牵强许多,那读书人,很多东西不是应该刻在骨子里吗?


  随便问一句,虽然不能说是对答如流,但是也不可能像是冬五叔这样,连启蒙的千字文都不知道吧?


  而且,还是前四句!


  冬家人的面色都复杂极了,但是大家都是聪明人,谁也不肯先跳出来,当得罪冬五叔的恶人。


  大伯娘收敛眉眼,心里有了自己的算计,但是没说话。


  二伯娘这会儿正在庆幸自己刚才嘴慢了一拍,不然这会儿肯定要被打脸,而且还是打得生疼呢,根本顾不上去说别的。


  四婶那是除了娘家,眼里再没别的东西。


  而且她生了三个姑娘,根本不需要考虑送孩子去读书的事情,五婶那是五叔自己家人,她吃着冬五叔读书的福利,更不可能说什么了。


  这个时候,冬吴氏跳出来了:“说起来,五郎确实读了很多年书,下场也有几次了,居然一次也没考中,从前说是运道不好,如今瞧着,也不太像啊。”


  冬吴氏这话,可以说是把全家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。


  冬五叔气得狠狠的瞪了冬吴氏一眼,问题是冬吴氏根本看不到,还在那里自顾自话:“如果五郎天赋不行,运道也不好,也就别浪费时间了,家里这么多孩子呢,我们家曜宝瞧着就聪明,送去读书准能成。”


  “三嫂这话说得轻松,读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”对于冬吴氏的话,冬五叔气恼不已,所以开口的时候,不自觉的就开始阴阳怪气的。


  冬吴氏根本听不出来,对于冬五叔的话,她还赞同的点点头道:“确实不容易,五郎念了这么多年,考学都没考过。”


  冬五叔:……!!!


  冬五叔倒是想利用所学,来几句漂亮的骂人话,结果心里转来转去,也只会冬老太日常骂的那几句“狗东西”“老货”“不要脸”之类的。


  冬五叔脸憋得通红,二伯娘觉得这个时候,自己上去添把火也不错,所以笑了笑说道:“说起来,咱们其实应该去问问夫子,这五郎考试总是不过,问题出在哪里,能改进吗?”


  冬五郎到底念的怎么样,找上夫子不全都知道了吗?


  一听这话,冬五叔冷汗瞬间就下来了,大热的天,冷汗热汗交织在一起,让冬五叔整个人看起来,狼狈又心虚。


  冬老头复杂的瞥了他一眼,顿时就明白了。


  冬五叔不成才,冬老头不可能半点不知道,只是总抱着一点希望,毕竟这是他亲儿子,如果真能读出个什么,他脸上也有光不是?


  再不济,过了童生试,哪怕考不中秀才,那也是正经读书人,以后还可以在镇上找个账房先生之类的活计,再不济,各种铺子的伙计,不也得会识文断字的吗?


  可是,如果冬五郎就是个不成才的,那就是在浪费全家人的心血,还不如像是冬吴氏说的那样,换个能成才的上去,如今孙子辈也渐渐长成,冬老头觉得,儿子不成气,那就培养孙子呗。


  冬老头轻描淡写的一眼,让冬五叔的冷汗又添了不少,他努力的让颤抖的牙齿停下来,干笑出声道:“夫子哪里是那么好见的,而且万一得罪了夫子,那我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。”


  这么一说,冬五叔觉得自己还是有底气的,他们家这些人大字不识几个,量他们也不敢找上夫子。


  冬暖在旁边看着笑,这个时候她就不跳出来当恶人了。


  毕竟,各房都有小心思,镇上距离村里也不算远,总能打听出来,冬五叔到底是不是草包。


  冬五叔吃过饭,就收拾着东西回镇上了,走的时候,脚步略显狼狈。


  看着这样的冬五叔,全家人的神情,都有些复杂。


  小心思不好摆到明面上,毕竟冬老头可是什么都没说呢,所以大家还是假装无事一般的,带着工具去干活。


  刚出了门,就碰到冬三爷家的二柱子叔。

第10章徭役


  二柱子叔跟冬三春他们同辈,所以看到冬老头要打招呼,这是晚辈的礼仪问题。


  二柱子叔打过招呼之后,笑着问道:“二伯,你们家今年谁去挖河沟啊?”


  因为小湾村守着河沟子,每年夏季雨水多的时候,还需要去挖河沟进行清理,以保证河水畅通,能供得起上下游的使用。


  这算是徭役的一部分,村民们每年除了这个,还有一些别的杂项,林林总总加到一起,估计需要服上两个多月的时间。


  当然,徭役并不是让全家总动员,一般情况下,没有特别紧急的活计,女子不需要去,都是满十五周岁的男子去。


  而且,每户只出二分之一的壮劳动力,毕竟各家还要务农,特别是赶上农忙的时候,那地里都忙不过来,百姓口粮收不上来,之后会出大问题的。


  新帝登基之后,很注意这些问题,所以都注意着把控各地的徭役时间。


  小湾村的主要农作物是麦子和谷子,其他也有,但是比例不重。


  麦子的成熟期是八月中旬左右,谷子成熟的晚一些,因为种下的也晚嘛,要等到十月份。


  如今是七月中,趁着这个时候,把河沟子挖一挖,还不耽误八月收麦子,朝廷也算是把时间安排的刚刚好。


  冬暖原本还漫不经心的跟在一家人身后,虽然说她如今头上还包着破布条呢,其实也可以寻个借口不下地的。


  但是不下地怎么调教极品呢?


  就原主弟弟妹妹那几个,不好好的调教,长大之后都是麻烦和祸根。


 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调教着玩呗。


  而且,自己躺了一下午已经是极限了,再躺一天,哪怕有一只肥野鸡的功劳在,冬老头估计也要不满了。


  特别是她今天早上给冬五叔挖了那么大一个坑,冬老太如今肯定是要盯着她的,毕竟那是人家最偏爱的小儿子嘛。


  而且,冬暖除了调教弟弟妹妹,也确实需要下地。


  因为,冬五叔这件事情,还需要在中间拱火,让各房更加的不满,如此才能促使他们去镇上,暗中调查冬五叔的事情。


  冬暖的目标很简单,早点让这个全家的吸血虫,草包狗东西,回来种他的田吧!


  一年几十两银子,哪户农家院也禁不住他这么祸害。


  听着要去挖河,冬暖来了些兴趣,可惜一看自己这五尺半的身高,想也知道,衙役根本不可能让她去!


  哪怕她自证十分有力气,估计也很难服众,到时候麻烦不少。


  而衙役们不想要如此麻烦,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让冬暖去。


  “少了很多乐趣啊。”冬暖心中嘀咕一句,一侧过头就跟冬杏恨恨的目光对上了。


  看着冬杏两边脸还肿着,一边嘴角不止破还青紫一片,看着挺吓人的。


  今天早上只顾着给冬五叔挖坑了,倒是忘记注意一下冬杏,这样子怎么吃饭?


  发现冬暖的目光看过来了,冬杏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,目光更是恨得要喷火。


  冬暖并不介意冬杏的目光再狠点,不仅不介意,还特意放慢了脚步,跟冬杏走到一处,笑眯眯的问道:“杏啊,你说蛮丫昨天打够了没?今天会不会还找上咱们啊,哎呀,不是我这个姐姐不护着你啊,实在是,我也受不住蛮丫一下,而且我这头还破着呢,如果今天蛮丫真过来,你可得顶一顶啊。”


  冬暖说完,就一个箭步向旁边退开两步,把她和冬杏之间的距离拉开了。


  也幸好冬暖躲得快,因为听了冬暖的话之后,冬杏恶狠狠的冲着她啐了一口,哑声骂道:“你个骚狐狸养的,你怎么不去死,你……”


  村里的小姑娘,大字不识几个,又没见过世面,骂人的话,也都是跟长辈们学的,车轱辘式的那么几句,冬暖只听冬家人骂,就已经快要背下来了。


  骂几句不疼不痒的,冬暖根本不在意,这会儿长辈们都围在冬老头那边,叽叽喳喳说着去服徭役的事情。


  谁不心疼自家男人啊,或者说是谁想着让自家男人大热的天去挖河沟子啊,谁也不想去,就得找个理由,让冬老头去盯着别人,让其他几房的去。


  “我说阿爹啊,二春这几天,腰疼的都直不起来,这哪里挖得动河沟啊。”说这话的是二伯娘,她一边说一边去推身边的冬二春,试图让他为自己争取几句。


  结果,只换来冬二伯的一个憨憨微笑。


  冬二伯娘险些气得晕过去,最后重重的在冬二春手臂上拧了一把,把冬二春疼得都跳了起来:“哎嗨,哎哎哎!”


  其他几房也准备争取的,但是却没第一个跳出来,哪怕是最没眼色的冬吴氏,也是在冬二伯娘说完之后,这才拉长了音调,软绵绵的说道:“阿爹,曜宝最近两天,许是受了惊吓,总是离不开他阿爹,我怕三春这一去,曜宝受不了啊,这曜宝可是我的命根子,如果他不好了,我也不好了,呜呜……”


  冬吴氏说着说着,还哭了起来。


  这一幕,让冬暖叹为观止。


  所以,之前是她忽略了冬吴氏的软实力。


  瞧瞧,关键时刻,人家也是有手段和心机的。


  虽然她说的话十分不着调,那冬曜都八岁了,也就是托生在她肚子里,如今天天被她护着,假模假样的干点活,其实都是冬吴氏压迫着三个姑娘家干的。


  冬曜连泥巴都没沾上!


  也不看看,村里这么大的孩子,懂事一些的,都顶三分之一个壮劳动力了。


  哪怕不懂事的,那也是能帮着家里,多少干一点。


  重的干不了,抢收的时候,地里的麦穗子还捡不了吗?


  随着二伯娘和冬吴氏开口,冬四婶也开口了,之后是大伯娘和冬五婶。


  冬五婶经历了早上冬五叔那件事情之后,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。


  两个人睡一个被窝,冬五叔什么德行,她会不知道?


  正因为知道,所以才心虚,平时掐尖要强,半点便宜也不让的人,如今倒是缩着脖子,最后一个跳出来。


  只是跳出来之后,冬五婶又茫然了一下。


  不对啊!


  她跳出来做什么?


  书生是免徭役的啊!

第11章田间拱火


  冬五婶一早上,满脑子全是万一冬五叔被发现,其实是个草包怎么办?


  真打发回来种田,冬五叔那四肢不勤的样子,她想想就忧心。


  而且一旦回来种田,那就是个庄稼汉了,以后她再也不能以未来的秀才娘子的身份自居,在这个家里,平白的就矮了其它几个妯娌一头。


  特别是大嫂!


  冬五婶最看不上对方骨子里那种优越的感觉。


  不就是儿子考上了童生吗?


  她还有两个儿子呢,以后肯定都是秀才公,甚至是举人老爷!


  想到自己家不需要占名额,冬五婶又悻悻的扭着腰走开了。


  剩下其它几个妯娌还围着冬老头和冬老太转呢。


  冬老头被几个儿媳妇说得脑瓜子嗡嗡的,最后不得不沉下脸,低喝一声:“怎么?你们都想当这个家了?”


  一句话,成功的威慑全家。


  几个蠢蠢欲动的儿媳妇,瞬间吓老实了,一个个又像是鹌鹑似的,缩了回去。


  哪怕一向自带优越感出场的大伯娘,也老实的退后几步,把空间让了出来。


  “二柱子,里正大人说了哪天挖没?”也是这个时候,冬老头发现自己家被看了热闹,心里不爽极了,但是在外人面前还需要端着。


  二柱子还没走,这会儿被问,忙回道:“明天就得跟着差大人走了。”


  听着这个日期,冬老头点点头道:“行了,晚上回去再商量,看看谁家去。”


  大岳朝徭役的年纪规定是,十五周岁到六十周岁。


  冬老头如今还不足六十呢,这徭役人员名单,也要把他算上!


  除了冬老头,冬家四春,冬家孙子辈,还有两个满十五岁的。


  其实是虚岁,但是衙役到时候点人头的时候,可能不会在意这些细节,统统按十五周岁算的。


  所以,冬家需要服徭役的人员总数是七人,对半分的话,估计最少要带走三个。


  “这下热闹了。”冬暖都可以预见,今天晚上家里一定很热闹,心下调侃一句之后,又悄悄的往冬杏那边靠了几步。


  结果,冬杏一看到她过来,又是恶狠狠的一眼,但是浑身疼,不好伸手打人,所以一扭头就去找冬苗玩了。


  冬苗是冬大伯家长女,今年十六岁,皮肤跟村里其他姑娘家没区别,都是常年干活晒出来的黑黄,长相一般般,冬大伯娘长的就是一般人,冬大伯长的还可以,冬苗实在没有继承两个人的优点。


  所以,长相十分路人,就是看一眼之后,扔到人群里,都不见得能找出来的那种。


  按正常来说,农家院里,这个年纪的姑娘,就算是没有嫁人,那也应该相看定下婚事了。


  但是冬苗还没有,原因也很简单。


  她在等。


  冬苗的亲哥冬旭如今已经是童生了,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,冬旭准备了这么久,肯定是要下场的。


  一旦冬旭考中,那冬苗可就是秀才公的亲妹妹,身家自然是水涨船高,到时候说亲的对象阶层都不一样。


  冬苗也是在赌,她赌冬旭能行,一定能考上秀才公,给她长脸面,让她找个好婆家!


  所以,哪怕已经十六岁了,但是她依旧没相看,而且平时作派也颇带着几分大伯娘那种自带优越感,十分高傲的作风。


  一看冬杏顶着张馒头脸靠过去,冬苗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,掩着鼻子就往一边退了退,退开之后,大步向前,很快就跟冬杏拉开了距离。


  站在旁边的冬芽,也就是冬苗的亲妹妹,今年不过十岁,正是猫狗皆嫌的年纪。


  一看冬杏吃了瘪,还在那里拍着手道:“杏姐,你是不是很臭啊,我阿姐都嫌弃你了,臭臭,臭臭!”


  冬芽说完之后,还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,然后缩了缩鼻子,也是一脸嫌弃的跑开了。


  冬杏被两姐妹那作派气得眼泪直接下来了,一边恨恨的咬牙,一边嘀嘀咕咕的骂着。


  由着对方的气撒完之后,冬暖这才往前靠了两步,笑着开口:“被嫌弃了吧?谁让人家有个读书的兄弟呢,冬旭哥如果中了秀才,那冬苗姐也会嫁个好人家吧?说不定富贵吉祥两家的少爷,都能找媒婆来牵线呢。”


  富贵吉祥是村里两位乡绅老爷的名字,也是巧了,正正好好是这样的名字,一个叫冬富贵,一个叫廖吉祥。


  冬、廖两姓各占一家!


  说到最后冬暖状似遗憾的叹道:“真是好命啊,就因为有个读书的兄弟,也不知道现在催冬曜去读书,来不来得及啊。”


  冬暖说完,也不多留,省得冬杏气疯了再上来咬人。


  冬暖的目的就是拱火,让冬杏在中间撺掇冬二伯娘,对方就喜欢搞事情,最好能把全家的水都搅和浑才好呢。


  一旦被气疯了,保不齐就会悄悄去镇上,暗中观察一下。


  冬五叔那种草包,估计两天就得露馅。


  到时候,冬二伯娘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,肯定是要直接撕冬五叔这一房的。


  当然,只拱一股火当然不够。


  冬暖表示,只是两房掐架有什么意思呢?


  要的就是全家大乱斗,谁也别想着独善其身。


  想到这些,冬暖将目光放到了全家出了名的墙头草冬芽身上。


  冬芽年纪小,贪玩贪吃,她跟冬苗不一样,她如今还不懂,有一个读书的哥哥会给她带来多少福利。


  如果有两个,那福利就更多了。


  不过没关系,她不懂,冬暖可以教她啊。


  冬芽在全家就是一个极没有原则的小姑娘,是那种给把豆子就能跟着走的,管你是拍花子,还是别的什么。


  冬暖觉得,这真是一个好用的小可爱,不利用起来,岂不是太浪费了。


  冬大伯家有三个儿子,长子冬旭已经读上书了,次子冬星因为是夹在中间的,据说冬大伯娘生他的时候还难产,所以就不太喜欢这个儿子,自然也就不受重视,他自己也是自暴自弃,没有读书的意思,天天地里磨洋工。


  冬大伯还有一个跟冬暖同岁的小儿子冬昌,脑子灵活,但是就是不走在正道上面。


  不过没关系,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利用起来就够了,冬暖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料。


  而且这个人上去了,如果真的还是像冬五叔那样的草包,冬家人吃过一次亏,冬昌又是竞争上岗,在家里挤破头上去的,其它几房不盯看着看?


  特别是冬五叔能甘心?


  到时候,家里一定很热闹。


  想到这些,冬暖就迎着晨光,眯着眼睛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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